自古以来,行贿官员,就有“雅贿”一说。对于喜好附庸风雅的官员,直接送银子,不如送些古玩字画来的效果佳。于是,夏天的冰敬,冬天的炭敬,就由白花花的银子、皮袍、人参,变成了大人们所好的周鼎与宋瓷。这样的送法,因为不是银子,送的人坦然,收的人风雅,既显示档次,又免了铜臭俗气。肮脏的行受贿,被遮蔽在貌似的文人雅趣烟幕里。
雅贿再雅,也是贿赂,脱不了权钱交易的本质。其实,贪就是贪,不应有什么雅俗分别,如果真要是有什么区别的话,倒是“雅贿”比“俗贿”更狡诈,更隐蔽,所以更应引起人们的高度警惕。
“雅贿”面面观
贪官三次“收藏热”
原中国书协副秘书长、著名书法家刘正成表示,当今中国的书画市场和收藏热的勃兴,主要不在于公众的收藏兴趣,而在于相当一部分企业家和官员的需求。企业家投资书画,主要有两个目的:一是为了炒作赚钱,二是给官员行贿送礼。
一部名为《谁在收藏中国》的畅销书称,当代中国贪官“收藏热”有三次浪潮,第一次浪潮始于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,那时候的贪官很“土”,只知道收藏现金,往往一出事就在他们家里搜出一大堆纸币或存折,通常是数数钞票就可以给他们定罪; 第二次浪潮出现在20世纪初,贪官们更加年轻化、知识化,他们除收藏现金外更偏重收藏美女,只要把他们从情妇的床上揪下来就可以“人赃俱获”。
第三次浪潮则是在中国文物市场勃兴以后,“精英化”的中国贪官们精通经济、“略输文采”,受贿不收现金,只收文物。即所谓雅贿。“雅贿”盛行,不外乎以下几种原因:比收受现金更加隐蔽;在物品价值鉴定环节上,因为专业性强,办案机关处理起来更为复杂。这种变化的好处是回避了直接的钱权交易概念,一旦东窗事发,文物的价格无法准确衡量,不容易定罪。 如果遭遇调查,官员往往以一句“我以为是不值钱的赝品”,据此瞒天过海。假若不出事,收藏文物也是保值升值的最佳选择。
“雅贿”的学问
“雅贿”是门很深的“学问”。熟悉官场运作的人士介绍说,首先要了解收礼人喜欢什么,是喜欢字画,还是喜欢古玩;是喜欢黄花梨的笔筒,还是喜欢红木的笔架。总之,要投其所好。
其次,绝不能送太笨重的物件,要保证双方能够轻松交接。最好是体量不大,价值很大,“低调的奢华”。
古玩字画能够满足收礼人精神需要、收藏欲望、保值增值、安全隐蔽等各种需求,简直是一种天生的官场“雅玩”。
正因如此,现在一些贪官爱好越来越多越来越雅。正如 一位书画界资深人士透露,现在官员的腐败,相当一部分都已不再是直接收受钱物,而是收受古玩字画。但由于中纪委有新的规定,官员不得收取古玩字画,故又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并不直接出面收受古书画,而是由亲友出面,或者以开设文化传播公司的形式从事书画艺术品交易。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官员洗钱的潜规则。
“雅贿”洗钱流程
赝品:贪官收受的行贿物品中,假烟、假酒和假字画不乏案例。但并不能将此简单归结为贪官眼光,因为赝品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的“猫腻”。实际上,赝品照样能成洗钱工具。
1、首先将赝品通过不合法的鉴定渠道鉴定为真品后,送予受贿者。行贿者再以受贿者名义将该赝品交给拍卖公司拍卖。行贿者指定一竞买人,竞买人举牌高价竞买。受贿者以隐秘方式获得钱款。
2、受贿者将归其所有的赝品存放在某经销商处。有行贿者意图行贿时,受贿者或直接或间接地告知自己有收藏雅好,同时指定特定的经销商。行贿者从该经销商处高价买得赝品,经销商获得一定提成。行贿受贿过程即告终结。
真品:
1、行贿者将真品、真迹放置特定经销商处,以赝品价格销售给受贿者。
2、借助拍卖会进行围标,即竞买人均事前安插好。将真品、真迹以超低价格起拍,受贿者或其代理人经过象征性几轮举牌后,最终以绝对低廉的价格拿下该拍卖品。
困惑
一位侦办雅贿案件的检察人员表示,上述洗钱“猫腻”给办案过程平添许多障碍。很多经销商在售卖收藏品时不开具发票、收据等证明文件,如此,一旦查获贪官受贿物品为赝品时,无法证明其中的受贿环节,若按赝品定罪,则有轻纵之嫌。
谨防“雅好”成“雅贿”
雅好本无原罪,但当“雅好”变成“雅贿”,就给“雅好”戴上腐败的绿帽子。
领导也是普通人,人本来就是有“七情六欲”实乃正常,情趣爱好人皆有之。只要爱之有度,取之有道,爱好本身是十分有益的,但当“爱好”超越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变成了一种偏执的占有,不仅会使个人走上歪路,甚至会祸国殃民,危害社会。
从“雅好”变雅贿古往今来前世今生没有断根。“雅贿”在明代臻于极致,“蔚然成风”。
而今中国官场贿赂又有“新玩法”,那就是雅贿。金钱和美色,是最“俗好”,古往今来因此栽跟头的人比比皆是,也正因为如此,很多人对财与色还是常怀警惕保持克制的。但“雅”的爱好,如文学、书画、下棋等,就往往容易让人放松戒备。
著名的“雅贿”实例是赖昌星。此人用金钱美色不知拉拢腐蚀多少干部,可是给钱不要、送女人不收的“顽固分子”——海关原副关长接培勇,让他大伤脑筋。赖昌星了解到接培勇爱好书法,于是特地把全国著名的书法家请到红楼,花重金买来九位国内知名画家联合创作的《牡丹图》送去??“功夫不负有心人”,接培勇最终成了赖氏“知己”,心甘情愿为其效劳。
沈阳市市长慕绥新嗜古董字画如命,按照古董价值高低回报“雅贿”者不同级别官职。据办案人员介绍,他们进入“慕府”,眼前景象让人大吃一惊,从金银饰品到玉器珠宝、名人字画目不暇接,10多名工作人员整整清理了三天才理出头绪??
“雅贿”可是门很深的“学问”,某种意义上说,“雅贿”只是“俗贿”的粉刷版,它本身具有“俗贿”的所有特性和危害性。“雅贿”再雅也是贿,脱不了权钱交易本质。“雅贿”之兴,从领导干部自身方面反思,在于没有慎其所好,摆正工作与生活、爱好与权力的关系,让个人爱好成了廉洁堤防的“蚁穴”。
只要是“贿”,就难称其“雅”,“雅贿”只是铜臭上喷上香水罢了。 ——左崇年
雅贿再雅也是贿
“一不送金,二不送钱,三不送房”,送字送画送玩石,珍稀花木名贵宠,似乎,送者不叫“行贿”,收者不叫“受贿”,其实是雅贿一种,丁书苗为结识刘志军揽工程,一开始帮刘志军洗衣服,打扫卫生,陪笑脸——这应该最原始、最初级的“雅贿”了。
其实,雅贿再雅也是贿。古代,“贝”,是一种钱币形式,也即相当于今天的“人民币”。这“贝+有”,也即构成了“贿”。从字面是上看,行贿受贿,应该都与“贝”有关;只不过,“雅贿”披了个“雅”字外衣,行贿者让你觉得他不是在行贿,受贿者让你觉得他不是在受贿,因为,自始至终,并未见到一个“贝”呀!但,“掀开面子看里子”,骨子里还是“买卖”,一种“权钱交易”,面子虽没“钱”,里子却仍有“贝”。
无病早防,有病早治。防治雅贿,如何“下药”?用一句时髦用语,那就是“要把权力关进笼子”。一要“削权”,审批权该下放的下放,该取消的取消,政府机关应该尽最大可能地“拆庙减和尚”;二是要“晒权”,大凡领导者,所经手审批的“人财物”,都该一一晒上网,以便社会监督。反观之,“手中无米,唤鸡都不来”,一旦官员无法让行贿者“换”得不义之财,谁还愿意无缘无故去“雅而贿之”?
——张传发
让爱好远离权力
雅贿是一种“私人定制”,是个别官员的软肋,有特殊疗效,一些官员对于明目张胆的金钱红包不敢笑纳,针对他们兴趣爱好扑过来的雅贿却难言谢绝。
雅贿只是“画皮”,打着“雅”幌,行贿之实。腐败官员满以为对方是冲所谓的爱好而来,其实既是一种自我安慰,也是自欺欺人。寄生于权力场中的所谓爱好交流,又怎么可能纯粹?
当然,雅贿是贿赂,这一点,一些腐败官员事实上也清楚。只是当行贿者绞尽脑汁,把贿赂与爱好挂上勾,被行贿者的心理防御指数也就大为降低。加之,雅贿形式的隐蔽,现有预防腐败机制、监督机制的不健全,官员在面对雅贿时,便容易滋生侥幸心理,从而难以把持住底线。以此而论,爱好也是官员身上最为薄弱的一个防守线。正因为喜爱,所以难以拒绝。正因为喜爱,所以愈想占有。心理上已输一阵,又如何防御雅贿的攻势?
就危害性而言,雅贿的危害丝毫不亚于金钱贿赂的危害。因为雅贿有时候能击倒一些在金钱方面自律较严的官员,这往往使得干部们此前多年的严守底线毁于一旦。因而,更需要我们加强警惕,剥开其画皮。对官员而言,只要这种礼品的价值不符合我国相关的党纪国法,只要这种礼品是出于权力寻租,就应该果断予以拒绝。当行雅贿者上门,在内心之中就先把对方划入行贿者行列,不给自己思想上的松懈以任何借口,怠懈防患意识。
官员可以有爱好,但这种爱好最好别与权力场纠缠在一起。因为与权力场纠缠在一起的爱好,无法陶冶情操,真正带给人们欢乐。可能,它一时会令某些官员感到开心,但终究带来的是悔恨。这种得不偿失的局面,显然不是每一个有爱好的官员所乐见的。区分权力场与私人爱好的界限,是每一个官员必须学会的廉政常识。因为只有这样,你才能分清哪些人是真心交流,哪些人是打着幌子来贿赂。这于爱好而言,是一种尊重,于自己而言更是一种负责。当爱好离开了权力场的纠葛,带给人的快乐也就更加纯粹,这对官员来说,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?
——杨兴东
惩治“雅贿”法律须给力
在古代,最数明人风雅,其最突出的表现,就是官员们喜欢刻书,但刻书的目的不在书,而是以书为帕,明面上见了领导送的是书,岂不知书里要夹带行贿的银票。这也算是打着文化的招牌进行的“雅贿”了。
明人的“雅贿”,多少有文化的因子在,而今中纪委剑指的“雅贿”,则不少成了受贿乃至洗钱的工具。“雅贿”比传统的行贿、受贿方式更为隐蔽,犯罪金额更难以认定,纪检、司法部门办案难度较大。因为这些物品没有明确的定价标准,一旦东窗事发,价格的模糊或可成为他们规避法律责任的搪塞理由。
但尽管有难度,对“雅贿”的惩治也丝毫不能放松,首先,相关部门应该从司法、立法等方面完善制度和举措,打出组合拳斩断“雅贿”的利益链。尤其是在立法层面,司法部门应该统一“雅贿”犯罪侦查办理司法标准,适时出台相关司法解释,来统一认定“雅贿”物品的司法认定标准及方法程序,并成立或指定专门的权威机构进行鉴定;其次要尽快建立国家公职人员财产申报制度,申报范围不仅包括官员及其子女配偶的财产申报,还应该包括其收藏品等方面的财产,使其“雅贿”物品曝光于公众与国家法律制度的监督之下,对官员的 “雅贿”形成威慑力。
——云云
盘点:那些知名“雅贿者”
严嵩
年代:明代嘉靖年间
身份:官居首辅(宰相)
雅贿物品:在明代,书画是可以充当俸银的,也可以充当礼金。严家被抄家,共抄出墨刻法帖358轴(册),古今名画手卷册页3201轴(卷、册)。据说严嵩爱棋,其所收受的碧玉、白玉围棋和金银象棋各有数百副之多。
和珅
年代:清乾隆
身份:首席大学士、领班军机大臣
雅贿物品:古玩店13座估银30万、 玉器库2间估银7000万、瓷器库2间估银1万等。据《和犯罪全案档》记载,和仅所贪贿的各类名砚就达720余方。
宝鋆
年代:清光绪
身份:户部尚书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
雅贿物品:“红顶商人”胡雪岩以3万两银子,购买宝家客厅挂着一幅明代唐寅的《看泉听风图》,行贿是为了清廷同意由他向洋人借外债300万两的目的。
刘志军
身份:铁道部原部长
落马时间:2011年2月
雅贿物品:字画、玉石等物品近200件,价值1300余万元。
倪发科
身份:安徽省原副省长
落马时间:2013年6月
雅贿物品:玉石,目前,案件尚未公诉。据中纪委消息,其所收受玉石、字画的价值,占受贿总额近八成。
文强
身份:重庆市原司法局长
落马时间:2009年8月
雅贿物品:文强赃物展示会上,展出了36件现代工艺品、9件文物、69幅字画,价值60余万元。
慕绥新
身份:辽宁省原副省长
落马时间:2000年12月
雅贿物品:古董字画和工艺品近400件,因多为“赝品”,进入拍卖的134幅字画,拍卖底价大都在100元至200元之间。
薄绍铨
身份:河北沧州原市委书记
落马时间:2000年6月
雅贿物品:60幅书画作品,包括中国最后一位状元刘春霖的《楷书七言诗》,范曾的人物画、董寿平的《墨竹》等。通过拍卖拍出29件,成交额23万多元。
王怀忠、肖作新等6人
身份: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、安徽省阜阳市原市长肖作新
雅贿物品:2007年01月29日,王怀忠、肖作新,以及安徽省委政法委原副书记李和中、淮北市原副市长王汉卿、宣城市原常务副市长赵增军、蒙城县原县委书记孙孔文等等6人,所收受的玉器、字画、戒指等共计676件在合肥举行拍卖,其中字画共270件。拍卖物品总底价约100万元。
王天义
身份:温州市公安局鹿城分局原局长
落马时间:2004年8月
雅贿物品:家中的“天义博物馆”有字画195件,包括齐白石、张大千、潘天寿、吴昌硕等众多书画家作品;古代瓷器及西方艺术品27件,邮票、文物、鸡血石等1351件。
杨华平
身份:临海市卫生局原局长
落马时间:2007年9月
雅贿物品:兰花和文房四宝、书画等,一盆兰花便价值12万元。
许迈永
身份:杭州原副市长
落马时间:2009年8月
雅贿物品:储藏室则像一个小型金库,藏有金砖及各种金银首饰,包括白色的玉手镯、米黄色的玉块、翠绿的玉佩等各种名贵石器制品。收藏了大量的名贵字画,比如,齐白石和范曾的人物画、潘天寿的荷花、何水法的牡丹等。
马继国
身份:浙江省海宁市副市长
落马时间:2004年2月
雅贿物品:办案人员在其家里查获的名人字画、古瓷古玉等赃物,装满5只樟木箱。起诉中,只认定行贿人付款购买的字画、古玩共计28.6万元。
刘家坤
身份:太和县原县委书记
落马时间:2013年2月
雅贿物品:一副观音画像。开发商送给刘家坤后,曾被其退回,后送给刘家坤情妇赵晓莉,赵晓莉告知刘家坤。该幅观音画像,经鉴定价值165万元。
杨德龙
身份: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
落马时间:2011年3月
雅贿物品:购买名家字画时,杨德龙让手下的一名处长,为其支付14万元“润笔费”。
(三亩 云侠整理)